第191节(1 / 2)

昼怔忪瘫坐在地上。

旁人投来或震惊或了然或同情的眼神。

而他只低下头,呆呆看着他沾满了一身菜肴的衣袍,以及高高肿起的脚踝。

碎骨之痛又怎么比得了她的不爱之痛?

他喃喃道,“为什么,连你也不信我,你不是说过,无论发生了什么,你都信我。我是真的,真的感应到了那半颗道珠在那狐狸的体内——”

他仓惶抬头,看向琴族众人。

“大哥,三哥,我真的没有骗陛下!我有一门特殊的道法,我可以追踪我的道珠!”

按照他分配到的台词,琴寒山原本该说一句“可事实如此”,但他说不出口。他只要一想到自己,如此苛责他失去了一切的小妹,让她不要追究小狐狸的罪责,心就被万千虫蚁啃噬,坠入了万丈寒冰。

小妹说的没错,他们仙族,高高在上,自以为是,不配拥有仙胎。

琴寒山只是默默扶起了狼狈不堪的四弟,低声说,“先回去疗伤,你伤得很重。”

三哥这是默认了?

默认了他就是栽赃陷害那个男狐狸精?

委屈与痛苦一起涌上胸腔,昼有些歇斯底里,他失控推开了他的搀扶,声音尖锐,“三哥!你最公正!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!我说他偷了他就是偷了!你为何,为何……也不信我?大哥,大哥,你说话啊!”

琴玉楼保持沉默。

他不能说。

因为这是一场苍生劫。

而诸天四界,都在欺骗着帝昼。

昼得不到一个人的回应,四肢百骸都烧着一丛郁火,他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太子,就把他逮了出来。此时昼的身体破损,眼睛猩红,活像一头择人欲噬的怪物,小太子被他逼得后退,带着哭腔,“别问我,我不知道,我真不知道!”

昼彻底心冷了。

他的道侣、父亲、兄弟、儿子,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。

三十三重天声势浩大的生辰宴就那样不了了之,昼也有一千三百七十九天没有见过他的道侣。

听说她出门去了。

上天入地,费尽波折,只为给那头畜生找一些罕见的药材,修补他破碎的心脉。

后来他又听说,琴族也加入了寻找药材的队伍,包括他的大哥和三哥。

唯有疯疯癫癫的二哥,他最不亲近的二哥,竟然是他回来之后第一个探望他的。昼也不知道琴银夜是怎么疯的,自他出世以来,他二哥就是这样子了。

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。

但也有清醒的时刻。

譬如此刻。

琴银夜幽幽地说,“远离那头狐狸,否则,你会万劫不复,到最后什么都没有。我倒真希望我死在诛仙台里,寸寸地痛过,便寸寸地清了所有,谁也不亏欠,谁也不记得,只当是从未来过这世间。”

昼敏锐察觉到了什么,他正要追问,二哥咧开嘴角,涎水淌落下来。

二哥又疯了。

昼做琴族太子时候,虽然懒散得不成样子,可他的意志力分外强悍坚韧,寻常十倍的疼痛,他都能忍。他怎么可能会像二哥说得那样,竟然绝望到跳诛仙台?那一跳下去,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

他不会做那种蠢事的。

昼这么想着的。

然后又一个一千三百七十九天过去了。

漫长的等待开始了。

他像是堕入了一个人的苟活里。

三百年、四百年……七百年、八百年、九百年。

足足一千九百七十六年,他都没有再见过他的道侣。

太子成亲了,是他亲手办的婚礼,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冀,给清都紫微发去请帖。

没有。

没有回应。

她竟然薄凉到自己的儿子婚典都不愿意来!

昼再也忍不住了,他去了清都紫微的主殿。

殿内披挂着无数红纱,那金色符文流动其中,宛如一尾鲤鱼,鲜明又璀璨。而在这一幅幅红纱金符之下,她正站在狐狸少年的身后,胸脯压合那瘦硬的背脊,正手把手教他写符咒。

少年穿着他曾经穿过的元青衣,腰间悬着他曾经为她吹奏过的鹤骨笛。

这一幕,像极了九千年前的一幕。

她也是这般教着他,在蝉喘雷乾中,握着他的鹤骨笛,将主人拆骨入腹。

她甚至送了他一卷定情符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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